第26节

楚初深吸了一口气,真不知道他给她打了多少、多久的电话,才能在她刚刚开机时,再次接到。

一接通,洛寻澜的声音就传来:“你出什么事了吗?你去哪了?怎么电话总是打不通?”

他的声音里罕见的着急,还夹杂着怒火,就算被他努力压制,楚初还是听出来了。

有人在乎她,楚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了一点:“我回老家了。”

洛寻澜愣了一小下:“出什么事了吗?”

楚初说:“嗯,我妈出车祸了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闷响,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板上,洛寻澜立刻问她:“现在情况怎么样了,很严重吗?”

“还好,医生说暂时没有事了。”

洛寻澜仿佛也轻松了一口气:“那就好。”

楚初嗯了一声,两人无言。

沉默良久后,洛寻澜又说:“你别害怕,别难过。”

楚初眼眶顿时红了,她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下来,回到了丰南,妈妈也没有事了,她应该冷静了。

但她此时知道,她没有。

她忘不了接到电话时的害怕恐慌,忘不了回来路上想起以前事情的难过。

可是没有人问她害不害怕,难不难过,她似乎也习惯了,把一切的苦往肚子里咽。

可是现在,有人关心她有人安慰她有人在乎她。

她忍不住了,眼泪掉了下来,几乎是嚎啕大哭,声音破碎:“我,我害怕,也很难过,我忍不住,我忍不住……”

洛寻澜一下慌了:“你别哭。”

但她不听,握住手机,眼泪很快打湿一张脸,哭声难过得让人疼惜。

洛寻澜握住手机,唇抿得紧紧,话语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,他让她别哭,她现在哭,他没办法替她擦干眼泪。

洛寻澜问了她详细位置,楚初抽噎着说了出来。

他说:“你别挂电话,我现在来找你。”

楚初下意识拒绝道:“不要,你不要来。”她不想让洛寻澜来,大概是还想在他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,不想让他看见她不堪的过往。

她抽泣声小了很多,洛寻澜已经准备出门,握得太久,手机已经发烫,他却不肯放手,只会重复着那句话话:“你不要害怕,不要难过。”

她小声地说:“我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。”

洛寻澜问:“那你现在在做什么?”

楚初说:“我在和你打电话。”

“洗澡了吗?”

“洗了。”

“躺在床上的吗?”

“没有,我坐在沙发上的。”

“那现在去床上躺着吧,最近天气有些冷,把被子盖好,往常这个时候,你也该睡觉了。”

楚初按照洛寻澜说的,一一照做,她拿着手机,在此时乖巧得不像话。

“躺好了吗?”

“嗯。”

“把灯关了,早点睡觉,等醒过来一切就都好了。”

“好,我睡了。”

“晚安。”

“晚安。”

黑暗寂静的夜,楚初睡在陌生的宾馆,周围的一切都陌生得可怕,但电话里的声音驱散了她的恐惧。她闭上眼,也没有挂断电话。

这一晚的洛寻澜说了好多话,以前从不会说的晚安,以前从没有过的温柔口吻,她从一开始还会时不时答应一声,到后面就睡着了。

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,只是通话时间还在悄无声息的走着,不知何时停止。

半梦半醒间,似乎有人在敲门。

楚初醒来时,一时还分不清她现在在哪里,还以为是在家。

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,把灯打开,眯着眼睛走向门边,膝盖却忽然撞到了沙发。

一阵疼意,楚初清醒了。

恰巧这时手机铃声响了,是洛寻澜打来的电话,接通——

“开门,我在门口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  快要完结了,提前告知,么么哒!

第59章 不演了

楚初惊了,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。

她飞快跑到门边,把门打开。

洛寻澜站在门口,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, 长身玉立, 由于连夜赶来, 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,一身风尘仆仆。

楚初没见过这样的洛寻澜,眼睛似乎被刺痛。

她扑进他怀里,手紧紧搂住他的腰,呜咽了一声,一句话说不出。

洛寻澜伸出手揽住她的肩,把她往房间里带去,把门关上。

楚初整个人是赖在他身上不想下来了, 洛寻澜声音有些沙:“我先去洗个澡。”

楚初几乎是破涕为笑,这个人还是那么讲究。

她松开手, 目光却粘在他身上,灯下一双眼中, 含着潋滟的光。

宾馆里的热水器是老式的,楚初怕洛寻澜不会,还专门给他讲解了一下。

洛寻澜说:“你在外面等我一下, 不要再哭了。”

楚初嘟起嘴, 撒娇般道:“我才没有那么脆弱。”

丝毫忘了在电话里哭得不能自已, 要听着他声音入睡的人是谁。

洛寻澜拍了拍她的肩。这样的姿势,像极了被老师安慰的时候, 保持距离,表达关心。

楚初在外面等着,宾馆里的房门不隔音, 而且是磨砂的,人的身影若隐若现,她看着浴室门听见里面传来的水声,有些恍惚。

洛寻澜居然真的过来了。

她睡过去前,他们还在打电话,洛寻澜第一次安慰人,她满足了,她以为这就够了,没有想到他还能做到这样。

洛寻澜有多忙她是知道的,有时候虽然按时回家了,但晚上还会加班。

但现在,他就这样抛下一切过来了,在她已经拒绝的基础上。

他的行为让她也有勇气,终于敢让他看到那些事情,那些种种的难堪,是一个女孩最不想让人看见的曾经。

洛寻澜这次洗澡洗得很快,不到五分钟的时间。

他走到她面前,低下头看她,面色略有思量,似乎在考虑着说什么,片刻后,他出声解释道:“虽然你让我不要过来,但我有些担心你。你会不会介意?”

楚初摇摇头:“那你公司的事情怎么办?”

她怎么会介意,她高兴还来不及,一颗心这下才刚刚平复。

“已经安排好了,不用担心。”他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,总是让人安心,今天电话中表露出的着急,才是罕见。

楚初掀开被子:“先睡会吧。”

洛寻澜依言躺在她的身侧,楚初随着钻进了被窝,她的手慢慢往他那边靠近,在碰到他手的时候,忽然被他握住。

楚初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,手也微颤,但被人握得很紧。

“我……”楚初唇微张,声音很低,但她想了许久,最终也只说了三个字,“谢谢你。”

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贫瘠,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,在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,总算有人陪在她身边,握紧她的手,给她一个拥抱,让她拥有足够的力量,支撑着她有勇气去面对以往,面对现在。

其实回来,她心中也如巨石悬着迟迟不落,这里有她最不想回忆的过往。

洛寻澜侧过身,把她拥入怀中:“不用客气,这是我想做的。”

他绝口不提,他今天下班回到家没有看见她的失落心情。

他们和好之后,他回家之后几乎都会看到楚初,就算少部分时间她不在,也会跟他说她出门了。

熟悉太久的生活,一朝改变,他坐在沙发上,良久没有任何动作。如果她出门玩,可能也不想要被人打扰,他克制着想打电话给她的想法,安静地等她回家。

只是一个半个小时后,他耐心告罄,他电话给楚初,但电话里冰冷的女声只是,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。洛寻澜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。

之后,他联系了苏易灵、酒吧老板、王馨……

猜想楚初可能去的地方,洛寻澜都联系了相应的人,但只得到一个回复,楚初没和他们在一起。

最后通过关系,查到了她的出行信息,再次拨打电话,终于接通……

她的哭声让他似乎也跟着难过,心中仿若插.入了细刺,让人涩涩的疼,他找不到细刺的地方,只能任它疼,他要去找那个能够帮他把刺拔.出来的人。

洛寻澜立即赶了过来,直到见到了楚初,心里的所有不平静才算停歇,他把她抱在怀里,无师自通:“不要再难过了,以后有什么事情,我陪你去做。”

楚初轻轻的抽泣了一声,她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之处,又把眼泪憋了回去。

她不想再流泪了,小时候流得够多了,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变好了,她要笑才对。

她声音低不可闻:“谢谢。”

真的谢谢,这次她不再是一个人,有人让她依靠,她其实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,她一个人住的时候,房间里备着娃娃,她晚上睡觉时喜欢搂着什么东西。

后来,他来了,她就把娃娃放进了衣柜里。

她不说,但在有些时候,她觉得两个人挺好的。只是她又很怕和人建立亲密关系,她怕再次被人抛弃,明明有被那一瓶千纸鹤感动,却要把它寄回去,明明有些时候觉得他好,却要刻意刁难,仿佛这样试探,才能确定那个人到底会不会轻易离开。

她不是一个很好的人,二十多年了,她朋友也就一两个。

也有孤独的时候,只是她想,孤独可以熬过来,但是被遗弃的那种难过,她熬不过。

眼睛有些酸涩,楚初搂紧洛寻澜的腰,被窝里都是熟悉的温度气味,她有些困了。

宾馆里的窗帘不遮光,第二天楚初是被阳光刺醒的。

她轻轻睁开眼睛,眼前的一切有模糊慢慢变得清晰,她看见洛寻澜的脸。

他下巴处有些青色的痕迹,她伸手去摸,有一点点扎手。

他眉头轻皱着,眼睛轻闭,看样子还没醒,他来到宾馆的时候太晚了,可能是一夜没睡,楚初心中浮出一些怜惜的情绪。

她伸长脖子,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唇。

本来轻闭的眼,浓长的睫毛微颤,缓缓张开,那一双眼中如被投入小石子的湖面,层层波纹漾开,慢慢平息,清明的映照出她的样子。

曾经他眼中有很多,能让人感到冰川万里,山川湖海,但现在,他眼中只有她。

楚初觉得自己像吻醒了睡美人的王子,她嘴角漾开一丝笑:“早上好呀。”

洛寻澜似乎也被她感染了,他嘴角上扬出很浅的弧度:“早上好。”

睡了一觉之后,楚初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。

“我要起床了,你再睡会吧。”

洛寻澜说:“我和你一起,我说过的话,不会食言。”

楚初心一颤,她眉眼弯弯:“好。”

两人一起去了医院。

昨天楚初一个人去医院,心有惶恐不安,还有些胆怯,但此时她握住洛寻澜的手,那些负面的情绪好像全部消失了。

“我爸爸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去世了,我妈妈再婚了,待会你跟我我喊就行了。”楚初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。

洛寻澜却提了一个让人深思的问题:“我跟你一起喊妈吗?”

楚初脸顿时红了:“你喊伯母!”

洛寻澜“唔”了一声,看样子似乎还有些不太满意。

至此,楚初再也生不出什么感伤的情绪了。

走到病房前,楚初还有些紧张,她转过头看了洛寻澜一眼,他也正看着她。

楚初想着,这是洛寻澜第一次见她妈妈,他可能会紧张,她应该安慰一下,她说:“你不要紧张。”

她和妈妈之间的感情并不好,他也不会受到那种女婿上门的苛待。

洛寻澜说:“我不紧张。”

楚初敲响了门,然后推开。

她妈妈夏慧已经醒了,只是身体虚弱,还躺在床上,继父向河海在一边和她说着话,看到这一幕的楚初,握紧了洛寻澜的手。

向河海一看到她,立即站起身来:“初初你来了,你妈妈今天一大早就醒了,她知道你回来了,可高兴了。”

楚初面色有些复杂,她看着自己的母亲,这个她爱过又怨恨过的人,此时心中并没有那般翻江倒海,她弯了弯唇,喊道:“妈,我回来了。”

夏慧的眼中顿时有泪光闪烁,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:“初初。”

楚初走上前去,以前的埋怨全都没有了,她离开丰南时,夏慧来送她,她满心怨恨,说了很多过分的话,那时候她看见夏慧眼中的泪水,只觉得酣畅淋漓,有一种报仇的快感。现在想来只觉得幼稚。

楚初把声音放柔:“妈,你好好休息。”

“初初你要走了吗?”

楚初摇了摇头:“我不走。”

夏慧说了声“好”目光便落到了,牵着楚初手的洛寻澜身上。

他这个人看起来便和这样的病房格格不入,他骄傲矜贵,就算不说话也能看出与旁人不一样的气质,那是不容复制不容模仿的。

楚初说:“妈,这是我的男朋友,他叫洛寻澜。”

说到男朋友这三个字时,她觉得自己的手似乎被握紧了一秒,原来表面平静的洛寻澜内心也并非表现得如此。

洛寻澜的礼数无可挑剔,他认真的时候会给人一直被重视的感觉。

“伯母,您好。”

夏慧看着他们两人,连说了好几个“好”字。

就在这时,房间门被撞开,一个男孩跑了进来,声音清越:“爸爸妈妈,我买了早饭!”

楚初一怔。

而那个男孩看见她也是一愣,脸上高兴的表情平复,看了看自己的爸爸,和躺在床上的妈妈,最终问夏慧:“妈妈,她是谁啊?”

夏慧说:“她是你姐姐。”

小男孩的表情一下就变生动了,打量着楚初:“你就是我姐姐啊。”然后看到洛寻澜,又问:“那你就是我姐夫咯?”

洛寻澜平静道:“嗯。”

小男孩站在夏慧旁边,抓住她的手:“妈妈,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啊?”

夏慧柔柔地笑:“昨天晚上来的,你要不要和你姐姐玩一会?”

小男孩还没说话,楚初就道:“寻澜来的太匆忙,没有带什么衣服,我马上要带他去买衣服。”

她这样的推脱太明显,小男孩不明白,还说:“我带你们出去啊,我对丰南可熟了。”

但夏慧却明白了,她制止了:“你姐姐很忙,不要去打扰她了。”

然后看向楚初,客气得有些生疏:“初初你忙就想去忙吧,思夏他不懂事。”

楚初点了点头,说:“没事。”

然后拉着洛寻澜的手走出了房间,走出之前,她听见向思夏在说着什么,而夏慧柔声安慰着,她都能想象出那样温情的画面,在她小时候,夏慧就是这样安慰她的。

她摔跤了,夏慧会抱着她,给她吹吹伤口,讲故事哄她。

她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,夏慧总会轻声细语地问她,母女两个一起解决。

她那时候会爱妈妈啊,幼儿园老师因为她表现好,给她发了一颗糖,她都要带回家给妈妈吃。

小时候有多爱,之后在外婆家的日日夜夜就有多埋怨她。

那时候,夏慧打电话来,问她过得好不好。楚初说她过得不好,想和妈妈一起生活。

夏慧也在电话里哭,说她不能把她带来一起生活,说她工作很忙,顾不了她。

后来,楚初学会了坚强,她想妈妈总会来接她的,她要乖乖听话,听外婆的话,听舅妈的话,不和表妹发生矛盾。

她能做的都做了,她受了好多委屈,她花了一学期存下的笔芯袋,被表妹拿走了,她哭了好久,去找外婆,问外婆,能不能让表妹把笔芯袋还给她。

她就跟小仓鼠似的,喜欢存东西,小姑娘总是喜欢漂亮的东西。

外婆让她要让着妹妹。

但楚初知道,外婆跟表妹说了。只是没有用,后来她在垃圾桶里,看见了剪成碎片的笔芯袋,她失去了她喜欢东西,小仓鼠失去了它的所有存粮。至此之后,她在外婆家生活的那些年,再也没有存任何东西。

不属于自己的家,一切都不属于她。

看见被剪成碎片的笔芯袋那晚,她哭了好久,第二天起来眼睛都肿了,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夏慧,她把妈妈会难过。她默默咽下了所有的委屈。

只是,她的听话没有用处,夏慧打来的电话越来越少,再后来,夏慧结婚了,她有了另一个家庭。

于是,楚初就成了多余人。在外婆家,她是多余人,舅舅一家人,她是忽然加进去的那个人,不能被接纳。

楚初知道,她妈妈想让她和向思夏处一处,关系近一点,可是她不愿意。

向思夏,多好听的名字,向河海思念着夏慧。

可是她爸爸呢?她爸爸怎么办呢?原来他们一家人那么美好的时候,也不算数了吗?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,他们一家人,为什么会变成这样。

走出了医院,楚初弯了弯嘴角,问洛寻澜:“我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,他是我弟弟,我却不想带他玩。”

洛寻澜说:“没有,这是你的自由。”

楚初又问:“我是不是一个不好的人?”

明明爸爸已经去世那么多年,妈妈也有了新家庭,她应该融入,但她却只想着以前,她把自己隔绝在这新的一家人之外。

洛寻澜停下脚步,认真道:“你很好。”

楚初嘴角慢慢上翘,心中的不甘似乎被抚平。

原来,在有人心中,她是一个很好的人。

所以,不是她的原因对不对,不是因为她不好,妈妈才不要她的。

第60章 不演了

洛寻澜过来得匆忙, 衣服也没带多少,丰南的这几天的天气较荣城冷一些,楚初怕他感冒, 再加上她也没带衣服回来, 便决定去买一些。

虽然离开丰南许多年, 但楚初大体还有着印象,直奔卖衣服的地方而去。和荣城那种大商场完全不能比,丰南的衣服商只有一层,里面全是卖衣服的。

他们两人太吸引人目光,在这座小城很少见到这样般配的恋人,女的漂亮,男的俊美,跟个明星似的。

楚初不觉, 但从他们进来,就有很多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。

楚初很少给男人挑衣服, 原来洛寻澜的衣服都有专人搭配的,她对此很没有太深刻的研究, 此时正认真地挑选着衣服,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,语气中带着些疑惑:“楚初?”

楚初回过头, 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容。

脑海中的记忆倏地苏醒, 她的表情冷了下去, 微点了下头:“夏秀。”

眼前的女人二十出头的样子,化着妆容, 眼影的颜色显得略微夸张,在普通人中称得上一句美女,只是在楚初面前就黯然失色了。

这人正是她的表妹, 夏秀。

相比于楚初的冷淡,夏秀却显得有些过分热情:“真的是你啊,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还有这位。”夏秀看向洛寻澜,眸中闪着奇异的光芒,“他是谁啊?你朋友吗?”

楚初握紧了洛寻澜的手,还没说话,洛寻澜就冷声道:“我是她男朋友。”

他的声音如玉石般,些许冷冽,看人的时候,睫毛下垂,让人觉得被他看一眼似乎都是一种殊荣,只是眼中的冷意太过明显。

夏秀稍愣,然后笑着说对楚初说:“你回来了都不跟我说,我们小时候玩得那么好呢。”

言下之意,略有责怪,却融在娇嗔的语气中。

楚初对待亲戚,算不上熟络,但第一次如此冷淡,她连装都不屑:“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
夏秀被这般冷待,面上的尴尬彻底掩盖不住了,轻跺了跺脚,有些恼怒的样子:“表姐你总是这样,我是关心你呐,我爸妈也很关心小姨呢,今天我们一家人都要去医院看看,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啊。”

洛寻澜开口道:“不用了,我们还有事。”

他拒绝人的时候毫不留情面,一双眼中都有雪花簌簌而下,冻得人再说不出其他话。

他拉着楚初的手走开,一路上都是牢牢地握住,直到走出了商场。楚初说:“看来不能在这买衣服了。”

“我带你去其他地方吧。”丰南还有个卖衣服一条街呢。

洛寻澜点了点头说“好”,然后问:“你不喜欢你表妹吗?”

楚初直白地说:“不喜欢。”

洛寻澜面色坦然:“正好,我也不喜欢。”

楚初笑了,眉眼弯弯,他们现在有个共同讨厌的人了。

买衣服还好说,洛寻澜就是一个衣架子,穿什么都好看,他原来的衣服颜色大多以深色为主,楚初突发奇想,给他拿了件白色的外套,还鼓励道:“你去试试呀。”

洛寻澜拿着,有些为难,不过看她一脸的期待,最终还是走进了试衣间。

穿深色西装的洛寻澜给人一种强烈的精英范,距离感。

他不是现在那种流行的白面小生,他皮肤也白,只是五官精致得有些锐利,仿若刚刚开锋的刀刃,很难让人产生亲近之感。

可是现在,楚初看到穿白衣的洛寻澜。

他眉眼间的冰雪似乎融化了,一双眼中流淌着初春刚融的溪水,平静清冽,完完全全的少年模样,是图书馆偶遇的白衣少年,阳光正好,微风和煦,他清朗干净。

楚初的心怦怦怦的跳,她心中生出一种很奇妙的感受,想把这个人扑倒,想狠狠地亲吻他,想和他做世间所有的快乐事。

她的目光太直白,太灼.热。洛寻澜问:“不好看吗?”

她扑上去,狠狠抱了抱他的腰:“好看。”

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,现在,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属于她,她很想亲一亲他,但是周围人好多,她能抱一下都是鬼迷心窍。

她好像喜欢给洛寻澜买衣服,即使买衣服是一件费钱的事。此刻,她心甘情愿为一个人花钱。

买衣服容易,只是买内.裤就让楚初有些犯难了,虽然两个人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,但她还是有点难为情。

走到专门卖内裤的地方,楚初眼睛便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,她催促洛寻澜:“你自己随便拿吧。”

洛寻澜“唔”了一声:“你不看看吗?”

楚初:“……”

她厚着脸皮装模作样地看了看,然后随手拿起一个扔进购物车里。

洛寻澜却拉住了她:“等等。”

然后他把刚才她扔进购物车里的东西拿了出来,重新放在了购物架上。

楚初问:“怎么了?”

洛寻澜认真地说:“尺寸不对。”

……

楚初脸倏地红成了一团:“你自己选吧!”

又要让她看,又要挑她错,太难伺候了!

她别过头,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,洛寻澜看着,没忍住,闷笑了一声。

她这样真有几分像炸毛的猫,当然,洛寻澜是没有养过猫的,只是以前,公司楼下有只流浪猫,公司里的员工会喂一喂。

只是他碰见过两次那只猫,每次见到他,那只猫就浑身炸毛。

洛寻澜还为此疑惑过一小会的时间,他也没对猫做什么吧,甚至连它出现在他的地盘,他也没让人赶它出去。

现在,他想,可能是那只猫害羞了?

*

下午的时候,两人再次去了医院。

只是相比于上午的略显冷清,下午病房里热热闹闹的,不止有向河海、向思夏还有夏秀一家人。

他们敲门之前,里面在说着什么,气氛融洽,夏秀娇嗔的声音传来,仿若还只是一个小姑娘。

楚初进门,便见到了好多人,这些人和她的过往密切相连,那是一点都不美好的记忆。

她没喊人,沉默着,气氛有些尴尬。

最后还是夏慧说:“这孩子在外太久不认识人了,快喊人啊。”

夏慧的精神相较于上午,似乎好了许多。

楚初心中像哽着什么,依次喊了人,只是再无多话,就算旁人把话题引到她身上,她也只有可有可无地答应两句,一副不想营业的样子。

夏慧到底和她关系不亲近,没有太多的立场,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她。

最后一家人只说,晚上一起吃个饭,楚初没有不参加的理由,她毕竟是八年才回了一次老家。

离开之后,洛寻澜说:“如果你不想参加,可以不去。”

他做事情向来是这样,没有什么能够勉强,久居高位,许多时候是别人求着他。

楚初倔强的说:“我要去,我想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呢。”

她从来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,她想看她讨厌的人过得不好。

*

后来,她才知道,原来那时候她住在外婆家,妈妈每个月给了舅妈五百元生活费。

那年头,五百元足够支持小孩子一个月的生活,可是他们是怎样对她的呢?

舅舅家情况比较好,一周能有三四次吃肉的时候,楚初只敢夹放在自己面前的青菜,那些肉全部是夏秀在吃,她其实也很馋。

她和夏秀在一个学校读书,夏秀有崭新的书包文具盒,而她的文具,都是幼儿园的时候买的了。

那时候楚初有一块很好看的橡皮擦,那是爸爸买给她的,爸爸去世的时候,橡皮擦都还没用完,她很珍惜,把橡皮擦放在文具盒里,每天都要看看。可是被夏秀看见了,趁她不在家的时候,夏秀把她的橡皮擦拿走了。

那时候楚初已经学会了忍住不哭,她去找夏秀,夏秀却说,你现在住在我家,你分去了我妈妈爸爸奶奶的爱,你给我橡皮是补偿。

她懵懵懂懂,好像真成了一个罪人。只能打电话给妈妈,让妈妈帮她要回橡皮擦,但妈妈却说,夏秀是你妹妹,你让着她一点。

可是夏秀并不珍惜她的东西,她的宝贝都会在不久以后以各种残脏乱的样子出现在垃圾桶。

那是楚初最后一次因为东西被抢走,而打电话给夏慧,却得到了让人难过的回复,后来楚初学会了伪装。

那时候她已经出落得漂亮,九岁的孩子,一双眼睛通透明亮,求人的时候,往往会被答应,就算有些无理的要求也可以。

她成长得太快,没有人帮她,她自己选择了自己最容易生活的一种方式。原来这样会讨人喜欢,这样会让人心软,她无师自通,在人情世故方面成长得过早。

后来离开荣城,她心里憋着一股气,她想要过得很好,把那些对她不好的人都狠狠抛在后面,她大学的时候做了很多兼职,还要兼顾学业,一六五的身高,最瘦的时候只有八十多斤。

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,她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,老天还额外给了她许多东西,包括她从来没有想过的,爱情。

既然现在,夏秀一家想和她一起吃饭,她当然会赴约了,对待夏秀一家人,她始终学不会宽容。

*

吃饭的地方定在丰南的一家酒店,除了还在病床上的夏慧,一家人都到了,其实也没几个人,外婆在她高中的时候去世了。

饭桌上,话题难免落到了年轻一辈的身上。

楚初便知道了,夏秀读了职高之后没考上大学,就在丰南的商场里卖衣服,不过她长得不错,楚初舅舅说,追夏秀的人可多,只是夏秀没看上,面上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。

楚初面色淡淡,也没附和。

舅舅虽然有些尴尬,也只能借着这个话题往下说:“初初你现在在荣城做什么啊,秀秀也想去荣城打拼打拼,你们姐妹俩一起长大的,关系好,你也知道秀秀为人的,她心好,看能不能给她介绍个合适工作?”

楚初内心觉得一阵讽刺,面上也跟着笑了出来:“舅舅,估计这不行,我自己也没有工作呢。”

舅舅傻眼了。夏秀连忙说:“表姐你就别谦虚啦,我们都是一家人,你这些年给小姨寄了这么多钱回来,我们都知道的。”

楚初说:“我是真的没工作。”

夏秀不信:“那你的钱怎么来的?”

白莲花她不演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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